在数字时代的浪潮中，一种古老而神秘的现象以新的形式悄然兴起 —— 赛博巫蛊。巫师算命、职场巫术、给他人下电子 “诅咒” 等花样层出不穷，相关内容在网络上的流量高达几千万次，甚至有著名集团公司公开招聘玄学博主。这一隐性市场的形成，并非偶然，而是有着深刻的历史根源和现实土壤。
巫蛊的历史源流与文化印记
巫蛊并非现代产物，它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已存在数千年。在原始社会，巫术是一种极为普遍的现象，叫魂、拆姻、炼蛊、扎小人、斗风水等 “黑巫术” 形式，成为人类处理与自然、社会及他人矛盾的手段，充满了神秘色彩。同时，巫术也是最古老的玄学消费之一，古人愿意为各种虚无缥缈的仪式散尽千金，祈求消灾免难、多财多福的 “白巫术”（或称 “吉巫术”），类似于求神拜佛。
人类学家邓启耀三十余年来致力于中国巫蛊现象与文化的研究，他在《巫蛊：中国文化的历史暗流》一书中指出，巫蛊术并不纯然是一种心理行为，即便是原始时代的巫师，在药物等方面也有着惊人的知识，如对毒蘑菇、仙人掌碱的使用。这表明巫蛊在历史上并非完全虚无，而是掺杂着一定的实践经验。
历史上，巫蛊对社会和人性的影响极为深远，尤其对女性的迫害尤为严重。邓启耀在知青时期经历的案例中，一位漂亮女孩被指为 “琵琶鬼”（放蛊婆或蛊女），尽管知青们想为她澄清，但她自己也相信了谣言，最终生活凄惨。在国外的猎巫运动中，被害者也多为女性。这种群体性暴力及其对他者的异化，甚至可能演变成合法行为，警示着巫蛊背后潜藏的社会风险。
现代赛博巫蛊的新叙事与旧内核
进入网络时代，巫蛊现象并未消失，而是以赛博巫蛊的形式呈现出新的面貌。邓启耀认为，赛博巫蛊的 “新” 仅在于使用了新媒介，其内核仍是传统巫蛊的那一套，只是用时尚的词和当代人关注的话题进行了包装。
过去，巫蛊的实施方式较为原始，如《红楼梦》中马道婆 “魇魅” 贾宝玉和王熙凤所用的剪纸人等手段。如今，类似 “打小人” 的习俗在现代都市中依然存在，人们在纸上写下恨之人的名字，用鞋底击打以泄愤。而网络上的 “网暴” 行为，虽不能与巫蛊完全等同，但那种肆意伤害他人的心态与之相似，且因匿名性，使得恶的本性更容易肆无忌惮地发泄。
巫毒娃娃在 2006 年前后一度畅销，后被禁售，其流行反映出潜在的市场需求。一些人在遇到问题时，不反思自身或探寻根源，而是陷入情绪发泄，通过这种病态的方式寻求慰藉。这背后隐藏的，是人们心中的负面情绪和不健康的心理状态。
赛博巫蛊形成隐性市场的原因
借助网络的力量，巫蛊冲破了特定的地域、圈层和形式限制，形成了一个隐性市场。一些与巫术相关的内容网络流量达到 3000 万次，知名集团公司公开招聘玄学博主，这些现象都表明 “泛巫术” 心态在当下社会有所蔓延。
从需求端来看，现代人面临着诸多焦虑，工作压力、生活迷茫等问题让很多人陷入困境。此时，巫蛊等玄学方式成为他们情绪宣泄和心理寄托的出口，某种程度上替代了传统宗教的心理疗愈效果，成为一种情绪消费。很多人抱持实用主义态度，求神拜佛、打小人、算命等行为并行，反映出他们在焦虑状态下的病急乱投医。
从供给端而言，一些人利用他人的迷茫和焦虑，将赛博巫蛊作为一门生意来经营。各种玄学类算命、求签 App 以及相关博主，通过迎合人们的心理需求获取流量和利益。他们抓住了人们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，用看似神秘的方式提供虚假的希望。
此外，社会对一些源自巫蛊的现象习以为常，如银行门口放置石狮子被认为有风水和蓄财的寓意，这种默认使得巫蛊相关行为更容易被接受，为其形成市场提供了土壤。
赛博巫蛊的社会影响与反思
赛博巫蛊的流行，看似微不足道，但一旦蔓延，可能引发社会性恐慌。正如《叫魂：1768 年中国妖术大恐慌》中所描述的，清代 “叫魂” 妖术因谣言引发群体性暴力，对社会秩序造成严重冲击。如今，赛博巫蛊若失控，也可能产生类似的负面影响。
“蛊粉” 群体的存在，表明部分人认可这种以暗黑方式控制或打击他人的行为，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。它可能助长社会中的负面情绪和不正当竞争，破坏人际关系和社会和谐。
面对赛博巫蛊这一现象，我们应保持清醒认知。它反映出现代人内心的焦虑和迷茫，也暴露出社会心理疏导机制的不足。我们不能简单地将其视为迷信而忽视，而应从社会、文化、心理等多个层面进行反思，引导人们以健康、理性的方式应对生活中的困境，减少对巫蛊等不健康方式的依赖。同时，相关部门也应加强对网络环境的监管，遏制赛博巫蛊的不良蔓延，维护社会的稳定与和谐。
赛博巫蛊成为一门生意，是时代发展中出现的特殊文化现象，它既有着古老的历史根源，又带着现代网络的印记。深入理解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和影响，对于我们构建健康的社会心态和文化环境具有重要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