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国,为何联席 CEO 难行其道?:从目标分歧到文化适配的深层困境
日期:2025-07-12 14:57:00 / 人气:4

当喜马拉雅最终 “卖身” 腾讯音乐,又一家采用联席 CEO 模式的中国公司黯然退场。在中国互联网的发展历程中,联席 CEO 制度多次被尝试,却鲜有长期成功案例。从美团与大众点评合并后的短暂共存,到比特大陆因内斗元气大伤,再到快手 “双核时代” 的终结,这一制度在中国市场的水土不服,背后是目标分歧、效率损耗、权责模糊与文化不适等多重因素的叠加。
一、目标分歧:从 “同心同德” 到 “战略撕裂”
联席 CEO 制度的有效运转,前提是核心目标的高度一致。但在中国互联网行业,业务迭代快、赛道竞争烈,两个决策者的战略判断极易走向分化,最终演变为公司的 “致命裂痕”。
喜马拉雅的转折颇具代表性。早期两位 CEO 携手打造出国内最大音频生态,但在长音频市场受巨头冲击、商业化遇阻时,战略分歧开始显现。面对 AI 浪潮,一位主张用 AI 重构内容生态,另一位则将 AI 定位为传统业务辅助。这种分歧直接导致战略频繁摇摆:2024 年初推行的 “一条龙” 组织变革,半年内就因管理层变动被搁置,员工在反复调整中迷失方向。四次冲击 IPO 失败的背后,是缺乏统一战略主线的消耗。
比特大陆的内斗更是将目标分歧的破坏力推向极致。吴忌寒与詹克团早年因对区块链的共同愿景走到一起,推动公司成为全球最大矿机厂商。但 2017 年后,吴忌寒押注比特币现金,将 15 亿美元公司资金投入其中;詹克团则力推 AI 芯片研发,试图转型科技公司。战略方向的根本对立,迅速引发团队分裂 —— 支持吴忌寒的员工不满公司被定位为 “AI 芯片公司”,支持詹克团的技术派则认为加密货币风险过高。当两个 CEO 的目标从 “共同打造行业巨头” 变为 “各自证明路线正确”,公司资源被分散投入两个平行赛道,最终双双失利:比特币现金价格崩盘,AI 芯片性能远逊英伟达,而内斗更是让公司错失上市时机,被竞争对手超越。
这种目标分歧的根源,在于中国互联网行业 “战略窗口期短” 的特性。一个赛道的机会可能仅持续 1-2 年,需要集中资源 all in;而联席 CEO 的 “双核心” 天然容易导致资源分散。当两个决策者对 “什么是核心机会” 的判断出现偏差,没有单一权威拍板时,公司便会在犹豫中错失战机。
二、效率损耗:决策链条拉长与内耗成本高企
中国互联网行业的竞争,本质是 “效率竞赛”—— 比战略精准度,更比执行速度。但联席 CEO 制度天然存在决策链条拉长、内耗成本上升的问题,与行业需求形成根本冲突。
决策效率的低下直接体现在 “议而不决” 上。比特大陆曾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:一件事需两位 CEO 同时同意才能推进,一人反对即搁置。这种 “一票否决权” 看似平衡,却导致大量关键决策卡在中间。据内部员工回忆,2018 年公司曾计划布局海外矿场,吴忌寒认为 “加密货币监管收紧,海外更安全”,詹克团却坚持 “国内供应链更成熟,应聚焦本土”,双方争执三个月未达成共识,最终错失海外布局最佳时机。而在竞争激烈的中国市场,三个月足以让竞争对手完成从立项到落地的全流程。
更隐蔽的效率损耗来自 “派系内耗”。优酷与土豆合并后,尽管未明确设立联席 CEO,但古永锵与王微的 “双核心” 管理导致两个团队形成隐性派系。优酷系强调 “流量优先”,土豆系坚持 “内容调性”,在内容采购上重复竞价,在市场推广上各自为战,甚至出现 “同一营销活动两个团队分别找供应商” 的资源浪费。这种内耗让合并后的公司错失短视频崛起的关键期,被爱奇艺、腾讯视频超越。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迅雷,邹胜龙与程浩的战略分歧导致技术团队分裂,移动互联网转型期资源分散,最终从 “用户量 PK 腾讯” 的巅峰跌落。
内耗的本质是 “权力博弈成本”。在中国互联网公司的管理文化中,“谁主导决策” 往往与 “团队利益” 直接挂钩。当两个 CEO 权力相当,员工会不自觉地 “站队”—— 支持 A 的员工倾向于否定 B 的战略,支持 B 的团队则刻意弱化 A 的成果。这种 “非黑即白” 的博弈,让公司从 “目标导向” 沦为 “权力导向”,效率自然大打折扣。
三、权责模糊:从 “共同负责” 到 “无人担责”
“权责对等” 是管理的基本原则,但联席 CEO 制度在中国市场容易陷入 “共同负责 = 无人担责” 的困境。当公司发展顺利时,功劳归属难以厘清;当出现问题时,责任又会相互推诿,最终损害公司信誉与执行力。
喜马拉雅的商业化困境就暴露了这一问题。2020 年后,公司四次冲击 IPO 失败,付费会员增长停滞,广告收入不及预期。但由于实行联席 CEO + 轮值制,外界难以判断 “谁该为商业化失利负责”:支持免费模式的 CEO 认为 “付费生态未做透”,主张付费路线的 CEO 则归咎于 “免费内容质量不足”。这种责任模糊让整改措施难以落地,直到卖身都未找到清晰的商业化路径。
比特大陆的内斗更是将 “权责不清” 的危害推向极致。2019 年公司业绩下滑、招股书失效,面对投资人质疑,吴忌寒指责 “詹克团的 AI 芯片投入拖累利润”,詹克团则反击 “吴忌寒的比特币现金投资导致资金链紧张”。当责任可以相互转嫁,解决问题的动力便会让位于 “证明自己没错” 的内耗。更严重的是,这种权责模糊会传导到基层 —— 员工不知道 “该对谁负责”,中层管理者则忙于 “平衡两位 CEO 的关系”,真正的业务问题被搁置。
中国互联网行业对 “结果导向” 的要求极高,市场和投资者需要明确的责任主体。当公司出现问题时,单一 CEO 可以 “一肩扛起”,推动整改;而联席 CEO 的 “责任分散” 会让外界失去信心,也让内部失去明确的改进方向。
四、文化不适:强人文化下的权威缺失
中国互联网行业的管理底色是 “强人文化”—— 创始人通常是公司的精神领袖、战略核心与绝对权威。这种文化土壤与联席 CEO 的 “分权逻辑” 存在天然冲突。
从行业实践来看,成功的中国互联网公司多依赖创始人的个人权威实现高效决策。马云的 “阿里铁军” 文化、刘强东的 “京东自营” 执念、王兴的 “长期主义” 战略,都是通过单一核心凝聚组织共识。而联席 CEO 制度打破了这种权威集中,容易让组织陷入 “无主心骨” 的迷茫。喜马拉雅员工曾在匿名平台吐槽:“今天按 A 总的要求做 AI 中台,明天 B 总上台又要改回 AI 引擎,我们不知道到底该信谁。” 这种迷茫本质是 “强人文化” 下,员工对 “单一权威” 的习惯性依赖被打破后的不适。
投资者对 “单一权威” 的偏好也加剧了联席 CEO 的困境。在比特大陆的融资过程中,多位早期投资人坦言:“投的是吴忌寒的战略眼光和詹克团的技术能力,但更希望看到一个最终拍板人。” 当公司出现内斗,投资者首先质疑的是 “没有核心决策者”,导致融资难度陡增。而在拼多多的案例中,赵佳臻与陈磊能以联席 CEO 身份稳定履职,核心是黄峥作为 “隐形权威” 的存在 —— 两位 CEO 本质是职业经理人,最终决策权仍在黄峥手中,这其实是 “单核权威 + 分权执行” 的变种,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联席治理。
更深层的文化冲突在于 “对控制权的执念”。中国互联网的创业环境充满不确定性,创始人往往将公司视为 “个人事业的延伸”,难以接受 “权力共享”。比特大陆的詹克团曾在内部说:“这家公司是我一手做起来的芯片技术撑起来的,凭什么听他的?” 这种对 “控制权归属” 的敏感,让联席 CEO 的 “合作” 容易异化为 “权力争夺”,而不是 “能力互补”。
五、特殊场景的有限价值与最终归宿
尽管联席 CEO 在中国互联网行业难成常态,但在特定场景下仍能发挥过渡价值,这也解释了为何总有公司尝试这一制度。
并购整合期的 “缓冲作用” 是最常见的应用场景。美团与大众点评、滴滴与快的、58 与赶集的合并,初期都通过联席 CEO 实现权力过渡。这种场景下,联席 CEO 的核心价值是 “避免合并即内斗”,为业务整合争取时间。但当整合完成,联席 CEO 必然让位于单一核心 —— 美团的王兴、滴滴的程维最终主导公司,本质是 “过渡工具完成使命后的自然退场”。
接班人培养是另一类特殊场景。星巴克中国通过 “刘文娟与王静瑛联席 CEO” 模式,实现了从 “创始人管理” 到 “职业经理人接棒” 的平稳过渡。但这种场景的关键是 “明确主次”—— 刘文娟作为接班人熟悉业务,王静瑛逐步放权,并非真正意义上的 “权力对等”。
从这些案例可以看出,联席 CEO 在中国互联网行业的最终归宿多是 “过渡性工具”,而非长期治理模式。当并购整合完成、权力交接落地,制度便会回归单核。这既是对行业效率需求的妥协,也是对文化传统的适应。
结语:效率、文化与行业特性的三重制约
在中国互联网行业,联席 CEO 制度的困境并非制度本身的绝对缺陷,而是多重现实因素的叠加结果:战略窗口期短要求 “决策快”,但联席 CEO 易致摇摆;行业竞争激烈需要 “执行狠”,但派系内耗会稀释力量;强人文化根深蒂固期待 “权威稳”,但分权模式易生迷茫。
当目标分歧难以调和、决策效率无法保障、权责边界模糊不清、文化土壤难以适配,联席 CEO 在中国市场自然难行其道。那些短暂成功的案例,要么依赖 “隐形权威” 兜底,要么局限于 “过渡场景”,终究难以成为主流治理模式。对于中国互联网公司而言,与其纠结 “如何让两个 CEO 管好公司”,不如思考 “如何通过单一核心凝聚共识,同时吸纳多元智慧”—— 这或许才是更适配中国市场的治理答案。
作者:盛煌娱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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